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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拆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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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果独自站在这条名为「南」的水道一整个下午,很安静,如观光客所说的--神明下达的传言,再也没有人肯冒险。

她低下头触摸水道流出的水,再伸出来,手上满是骯脏的泥巴,她用指腹搓揉,是沙子,宋匀的骨灰好似真的来过这里环游。

她具体想了什么她上车时回头就忘光了,只记得她按下相机的录影键,红色的光像行人穿越灯的号志疯狂闪烁,又像急诊室的手术灯,然后她模模糊糊讲几句话,在出口的大石蹭掉鞋底的泥巴。

余果经过水川车站时,进去看了眼布告栏,和几个月前相比,佈告栏被贴满黄色纸条,有穿着工作服背心的人员拿一大箱箱子,小心翼翼撕掉便利贴,放进箱子里。余果写的那张便条贴早就被收走了,她替今天的旅程作出总结:traveround

余果间晃一圈,吃了中华街口麵摊的招牌饺子麵线,在便利商店扭扭蛋,是一个拉弓箭的天使,去火车站外看瞎子拉琴,这次也投了钱,但是瞎子在问是谁的时候,余果说:「我。」

瞎子透过余果的声音分辨出她的方向,问她:「你想要听什么歌?」

站在余果身后的小孩拉着一颗红色气球,跟妈妈说:「我想听小星星。」

「小星星吧。」余果说。

余果待在喷泉的阶梯用手机录完整首曲子才离开,期间她的手抖了一下,原本要把小星星分享给自己讯息聊天框,不小心按成发送给所有人。

余果点开寥寥无几的交友圈,只有张望北跟谢图南孤零零排列在里面。

等了没几秒,谢图南传送一则讯息,还配两张图。

shu:真凉。

底下的图是谢图南的红色摩托车,他是跨坐在上面拍的,两隻脚稳稳踏在地面,一隻手握着握把。

另一张则是两排彷彿无止尽不断向前延伸的大树。她记得那些大树,在去年它们是枯的,谢图南的摩托车把栖息在树间的鸟都吓飞,他们两人正朝凌晨市集行驶。

没想到一眨眼,树又冒出新芽,长满树叶。

余果对那张照片给出两个讚,谢图南则又回覆她说:小星星好听:)

余果辞掉渔船的工作,在最后一天工作时,简十遇给背起包包准备离开的余果两张照片和一罐橙汁,余果的额头亮晶晶的,是被下午炽热的太阳逼出来的,她的汗滴在地板上,收下这份辞职礼物。

一张照片里是无人区乐团在二手小镇演奏,简十遇对电视拍下的,另一张是余果捕鱼的背影,背景是广大的海洋,她一个人垂钓,孤零零的,显得她非常渺小、寂寞。

在走出码头,余果又回头,简十遇依旧站在卖鱼的帐篷下用小电风扇吹风,余果跟他挥手说:「我前几天又跟一个人分享照片了!」

简十遇挑着眉也吼回去,声音大到把隔壁摊贩的小孩吓了一跳:「什么感觉?」

「挺好的!」余果朝简十遇原地蹦跳几下:「后会有期!」

余果沿路返回,午后阵雨来的突然,她没撑伞,湿淋淋跑到便利商店喝咖啡,她的鞋子在滴水,袜子从脚跟滑至脚尖,店员看她的背影,衣服塌在身上,同情心氾滥递给她毛巾,余果却在想照片。

是啊,她的照片墙快要掛满房内的墙壁,有些贴在浴室镜子左上角,被雾气沾湿,有些掛在窗檯边被小鸟啃掉一小角。余果闭上眼睛能告诉别人每张照片的正确位置,黎明、昼日、三更、薄暮,雨幕、烈日、多云、薄雾,街道、巷弄、花店、寺庙,其中包含余果看过没看过的人,

但她唯独忘了自己,拍摄的表情是喜是悲,是什么姿势,蹲下亦或是弯腰,是失控的奔向,还是踱步的思考?

替别人过馀生有意义吗?

如果串起的馀生像是电影,那么余果电影都快看吐了,也没有个结果,她看的始终是别人的东西。

余果赶回租房是十五分鐘后的事,巷子口前停好几辆大卡车,没见过几次面的邻居鱼贯而出,有抱电锅的、有推箱子的、有刚被叫醒神智不清的。

有眼熟的认出她来,跟她打招呼:「余果?后天就要拆迁啦,赶快收拾收拾吧。」

拆迁?明明早上离开前一如昨日般,团塞的卫生纸,吵杂的楼道,坑坑洞洞的水洼,一句话就没了?她不相信。

「我没有收到通知。」

妇人背上用布袋绑一个宝宝,正拿奶瓶乖乖喝奶:「我们本来就是违建,你不知道吗?我们这些寄人篱下的,期限到就得离开。」

余果张了张嘴。

妇人用手擦她的额头:「我要回老家了,你找到下一个住的地方了吗?你得快点,他们不等人的。」余果知道「他们」是指拆迁大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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