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2 / 3)
然在接连死望。鸟兽草木却在洪灾过后,拼命地生息,万事万物求生的气势迎面扑向他们面前的那团火堆。冥冥之中,似有神明注解一般,火焰腾窜起老高。
林舒由不由心惊。这或许,不是焚骨的火。
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退到不远处的墙后去了。
纪姜靠着土墙慢慢地蹲下来。
墙面并布凉,恰和着她的体温。她索性以手撑地,撑开一双腿坐了下来。
月色清明。她仰起绀色的一双眼,望向晴空。
“下场”真是一个带着可惧预言性的词,尤其是从他那样一个智极的人口中说出来,纪姜将头靠在墙壁上,回想着那一日在宋家坟园中的,他对她说话的神情。
她不想辜负他的信任,因此。她早已经流不出泪了,只剩下炙热的胸口,堵着一块久烧不灭的炭。
“纪姜……”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纪姜背脊一颤。
浑身如同被数千条看不见的丝绳陡然缠紧,她蜷缩起一双腿,不断地吞咽唾沫去忍住喉咙里地啜泣之声。继而蜷缩起双腿,将整个头都埋了进去。
“你哭了吗……纪姜。”
“没有……我没有哭。”
墙后人咳了一声:“我都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你根本就看不见我。你……你怎么知道我在。”
“你啊……你身上很香。”
“你在说什么的,病得都要没命了,还敢胡说……”
墙后的那个声音虚弱地笑了笑:“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很少会胡言乱语。我胡说,是不想你难过,以前吧……我总想你原谅我,总想着,我们还能在一起。现在……”
他顿了顿:“纪姜,我到情愿自己,白水河之后,就再也没有来打扰过你。这样啊……你就会和顾有悔,一起骂着,宋简,混蛋……”
她听不下去了。
“你不来找我,我就不会去找你了吗?青州那么远我都来了啊,宋简!”
墙后的人又是一阵呕心呕肺的咳嗽。
纪姜手足无措的站起来。
“宋简……你怎么样。”
“别怕,纪姜……我死不了。”
他似乎从喉咙里吐出了一口血沫子来。
“纪姜……陪我下一盘棋吧。陪我……陪我再撑一会儿。”
“下棋?”
“嗯,记得吗?我在公主府中教过你的,四四落星位……”
“纪姜,我这一辈子,还没有赢过你一回呢。这一局……”
他稍稍提起一丝声音:这一局不会再让临川公主了。”
输赢并不是他们彼此的执念,但纪姜和宋简都没有想过的是,此生宋简唯一赢过她的一盘棋,竟然是落在涂乡宁静的春夜之中。那一夜,她与他背对背,靠坐在茅屋内外,以口为子,以心为盘。
彻夜对弈。
此一局,她拼尽权力,却还是在中局惨败。
天边发白之时,墙后的人清算万最后一颗子。
“纪姜……为了赢你,当真舍不得死。”
转机
我们都是有所能, 有所不能。
生命里最复杂, 最龃龉,因而不敢面对的一半, 要交给头顶的苍天。我们头顶都一局星罗棋盘,看似每走一步都有的万千思绪了然于心。然而从一开始,就有气数天定。人不怕活得平庸混乱, 只怕活到慧极之处, 探到了人力所极的底,从而隐隐看见悬在明月清风间,讳莫如深谜底。
生, 老,病,死。
爱人的寿命,王朝的气数。
这些谜底, 遮着一层纱,散则如刀,要把人切碎。因此, 帝王手握人间权力之极,也要屈膝跪苍天。
墙后的人声音越来越细弱, 若游丝一般吐尽最后一个尾音,而后, 纪姜听到“咚”的一声,背后那隔墙而来余温,陡然消弥。
“宋简!”
墙后再也没有人回应她的呼喊。
田中喧闹的焚尸之声, 皮肤和骨肉在火焰之中噼啪地炸响。青苗颓枯,遥远之处传来飘渺的歌颂之声,有人在唱《蒿里》。
“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一声一声,几乎要压碎她和宋简一生不屈的骨。
晨间东风裹挟着未老而落得青叶穿过她的发间,纪姜抬起头来,东方的春阳从朝霞后破出,绚烂如梦。一墙之隔,她迎向这世上明媚的生,他在墙内,面向这世上,毫无道理公平可言,执着教人敬畏的死。
“宋简……”
她浑身瑟瑟发抖。
林舒由从田中赶来,见纪姜跪坐在墙边,来不及问什么,忙打开门锁走进去。
他是最理智的,他明白宋简能撑过昨夜那一晚,已经是个奇迹了。正如那田中挽歌所唱。“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人命不得少踟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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