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参章(三)(1 / 2)
月光轻柔撒下,满地的银色月光总让他着迷,总是让他忘记自己身在何方,也能忘记所有事情,月色啊,怎会如此迷人?
回家的路途从不遥远,但这回,他迟疑了……手中不成形的人头,谁还认得出来这曾经是罗九星的一部分?该怎么向娘亲证明?还有一身染满毒血的衣裳,这是娘亲做给他的衣服,有一点脏污都不行,而如今却是完全变色的模样,还有,伸手往后脑勺一探,染血的发带绑不住他散落的发丝,不只失去了墨绿的顏色,上头的家纹更被黑血浸染,变得模糊不清,
他不能就这么回去见娘…………
放慢脚步,他知道回家的路上有口碧绿的水潭,沁凉的潭水总能止住他烧灼的喉咙,但他不渴,喉咙不时有鲜甜的血涌上,跟以往鲜红的顏色不一样,是暗沉的黑色,就跟弄脏他衣服的污血一样,碧绿的潭水,应当能洗净吧。
湖水倒映出他一身的狼狈,他走下去,散开的血在碧水中染成一片漆黑,但卡在衣服上的毒血仍旧一块一块,像水蛭一般黏附着,怎么甩也甩不掉,他用力地拍击着潭水,激起阵阵雪白的水花,却只让染黑的潭水扩散,未褪去一身血腥。
该如何是好?
他看着依旧狼狈的倒影不知所措,湖中的月亮皎洁如雪,令他迷醉,只是大片的月光却瞬间出现在他的身后。
银白色的发丝映着月光闪闪发亮,终于追上鬼子的阎师无暇盘问这孩子什么,他得赶快让这孩子吃下解药。
「月……」驱使着勉强还能动的右手,试图靠近眼前触手可及的月光,他并未注意到那是一个人歷尽折磨的长发。
阎师打开符离卦给他的银色小瓶,一阵水色的烟雾从瓶中飘出来,包围着他俩,渗入鬼子的伤口,那乌黑的血色逐渐转红,阎师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好多了吗?」出声询问,阎师发现这孩子里充满讶异。
「是……人?」察觉眼前的光会说话,他抬头隔着烟雾望见那双紫色的双眸,娘亲给予他的警鐘敲得虽响,却无法立即反应过来。
「我是阎师!」阎师语气坚定地说道。
烟雾散去之后两人之间再无阻碍,眼前的孩子岁数最多七、八来岁,瘦弱的身体隐藏在破旧但洁净的衣服之下,然而阎师却看得见,隐在孩子未发育完全躯体内的经脉与常人有异,而孩子的双眼,透露出一种不黯世事的无邪与单纯。
「阎师……」鬼子低喃着陌生的两字,双眼直视着笼罩在月光中的阎师,透露出迷濛与疑惑:
「不是……人?」
「……不是……」阎师回答道。
自他入十殿林之后,就再也不把自己当人看待,旁人也不再把他当正常人看待,而眼前的鬼子,却用疑惑的眼神询问他的身分,他的心却莫名地有些刺痛起来。
即使如此,他也还是不想与鬼子解释些什么,因为那无邪的双眸首次不带着杀气凝望着他。
「……不是人……是阎师?」鬼子就像在确认般地再问了一次,问罢还指了指天上的月亮:「……阎师?」
顺着稚嫩手指的方向望去,高掛天空的皎洁明月正散发着与他发色相同的银光,阎师回头看着这个连月亮都不知道的孩子,消失已久的悲悯油然而生,他摇摇头,指着自己说:「阎师。」再指着天空明月说:「月亮」
「阎师……月亮……」
鬼子就像被搞迷糊似的,看看阎师又看看月亮,最后忍不住执起飘散在眼前的银发,恭敬地捧着发丝再问。
「月亮?」
阎师摇摇头,也执起鬼子的一綹发丝放在鬼子手上:「不,头发!」
鬼子很执拗地撇开自个儿的发丝,贪恋地留下阎师宛同月光的银发,摇头否认道:
「月亮!」
自己黑色的发丝怎能跟月光相比呢!
哑然失笑的阎师也不想纠正这固执的小孩,任凭他入了迷地抚摸着小手中一綹银发,不时还用无辜的双眼偷瞄,好像害怕他会抽走好不容易入手的丝丝月光。
阎师轻轻地将手放上鬼子的头,鬼子先是一惊,缩起身子,想要逃开却又有些犹豫,只因他不明白阎师的用意何在。
等到阎师缓缓地抚摸着他的头时,那种充满着怜爱的感觉从温暖的掌心传来,他也不想抗拒这份从出生至此从未享受过的疼惜,默默地闭上了双眼,任凭阎师将他抱在怀中,轻轻拍着他的额头、他的背,将他当个孩子哄。
低头确认那条绣着家纹的发带确实是属于楠宫家的遗物,阎师开始推算起这孩子的年纪,顶多才七、八岁,而楠宫家灭绝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十二年前,家族中唯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只有兄长的儿子,名唤「歛」,但面容与这孩子一点也不相似,而且他探听过,楠宫歛并没有因为年幼而被那群鼠辈轻饶,反而因为太过年幼,无法抵御心狠手辣的追杀,与兄长双双共赴黄泉……
眼前这孩子到底是从何而来?为何绑着楠宫家的发带,对当年的仇家进行残酷的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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