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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一(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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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得上蓬头垢面的仪容了。

看着从小将他放在手掌心上呵护疼爱的父皇痛心难受、自责懊悔的样子,萧宸纵有满腔不甘,也终究没法再不管不顾地恣意妄为下去。

他只能学着认命、学着接受。

能够放宽心就放宽心;放不宽就自我说服。他告诉自己「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纵然失却了父皇寄托在他的名字里的期望,却收获了帝王家难得的亲情。他用手足们的兄友弟恭、姨母的关怀备至,和父皇的万千宠爱来说服自己「没什么好不甘的」……直到连他自己,都将这些话当了真。

然而,这世上的事,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终究真不了。

在他因故摆脱了缠绵多年的病痛后,这一派「和睦温情」的假象,终究以最最残酷的方式在他眼前揭了破。

感受着从鼻腔、咽喉到胸腹的灼烫干渴,和自污血干涸的十指与筋骨寸断的四肢不断传来的阵阵钻心痛楚,萧宸曾经以为「痛入骨髓」不过是一种夸饰又或譬喻,却直至此刻,方知这世上真真是有这样深入骨髓、让人恨不得一死了之的疼。

但四肢俱废、下巴也被人卸了去的他,连咬舌自尽以求个痛快,都无法如愿。

现下的他唯一能做的,也仅是努力忍受着痛楚,在束缚、支撑他身躯的木桩上继续苟延残喘而已。

看着两里之外气势森然、行容严整的军阵、半空中飘扬的玄朱旗帜,和那个被拱卫在重重队列中央的、模糊却熟悉的身影,萧宸只觉一股酸楚委屈骤然涌上胸臆直冲鼻间,干裂发红的眼角,亦随之淌出了两道怵目惊心的血泪。

「父皇……」

因干渴而嘶哑微弱的嗓音,艰涩得连这样简单的两个字都难以辨明……「宸儿……好疼呀……」

脱口的,是昔日病痛发作时总会赖在父皇怀里撒娇乞怜之语;但且不说那字字句句都模糊得仅像是毫无意义的艰难呻吟,单单他正作为人质立于北雁军前的事实,就已无了得着回应的可能。

回想起这趟出外前,父皇带着担忧与不舍、但同样写满了无奈和纵容的目光,和遇袭之时、那些奉父皇之命拚死护卫他的精锐侍卫,萧宸从没有一刻这样痛恨自己的天真和愚昧,却偏偏连一死以明志都难以做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北雁方面遣使入了他大昭军中,将他当成了要胁的筹码展开了谈判。

而便无需亲临现场,萧宸也很清楚这场谈判结果会是什么。

父皇是他的父皇,更是二十年来一手力挽狂澜、令一度濒临倾覆的大昭得以重振的中兴之主,又如何能因一己之私断送大昭的疆土?

即使从未真正学习、接触过军政之事,长期待在父皇身边耳濡目染的他,也很清楚接下来的发展会是什么。

纵然心底仍有着微弱的声音不断呼求着拯救、渴望着能够活下去,但于萧宸而言,此刻更为鲜明的情绪,却是解脱。

──比起成为父皇的负累、危害大昭江山的罪人,他,宁可选择一死。

只可惜……他好不容易恢复了健康,却已再没有机会于父皇面前尽孝了。

望着前方军阵中蓦然窜出的一队骑兵,萧宸依恋的目光凝注在那渐行渐近的身影之上,便是清楚闭目待死或能更显决然,也终究仍没舍得闭上眼睛。

直到箭矢破空的呼啸响起;一阵莫可能挡的强劲力道,挟带着鲜明的剧痛随之洞穿了他的心口。

听着周遭此起彼落的惊呼声,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萧宸看着犹自颤动不已的箭矢尾端熟悉的紫色雀翎,纵使明知徒劳,却仍是艰难地轻启双唇,无声地吐露了最后的别语──

父皇……

宸儿……不孝……

***

早在落入北雁人手中的那一刻,萧宸对于自己的结局,就已多少有了预期。

所以尽管射出那一箭的是他最亲近也最敬爱的父皇,少年皇子的心底,也没有丝毫的怨愤。

纵然对这样的一生满怀不甘和懊悔,但比起死在北雁人刀下,能让父皇亲手了结他的性命,对此前饱受折磨的萧宸而言,仍无异于莫大的恩赐。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的父皇──大昭第七代君主萧琰箭术通神,仅仅一箭便洞穿了他的心口,用最干脆的方式了断了他的痛苦。但萧宸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的是:他本已随那一箭彻底消散的意识,却又在一片蒙昧中重新聚了起,像是在回应他死前强烈的依恋与思念那般,让他化作魂灵来到了已回归中军大营之中的父皇身畔。

从他离宫出外、到死于阵前,之间虽迭经波折,实则却不过短短半年光景。然而,当摆脱了肉体桎梏的他终得以魂灵之姿「看」清心心念念的父皇时,却赫然发现记忆里正当春秋鼎盛的俊伟面庞已然露出了几分显而易见的老态;理应漆黑如墨的发丝,亦已于两鬓处染上了点点霜白。

仅仅半年不见,未及不惑、又一向调养得宜的父皇,竟已苍老若斯!

意识到可能的原因为何,萧宸只觉魂灵一恸,难以言说的哀戚与自责随之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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