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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哭,如果连他也崩溃了,家里就真的没有支撑了。」

自从吴易然从精神病院出来后,他明显的感觉到,吴宥然变了。并不是外貌上有所变化,而是多了份往昔不曾拥有的稳重,他说话时变的慢条斯理深思熟虑,眼神也先确认过一遍之后才敢下一步动作,就连面对吴易然也带着一些恭敬,一开始易然觉得是吴宥然终于看清了这混沌的现实,后来他开始慢慢觉得不对劲,吴宥然就这么一夕间长大了。变的太多了。

「那个……你可以不用那么恭敬,就和我放松讲话就好了。」吴易然忍不住发声。

「喔。」吴宥然瞄了一眼,肩颈才微微放松。

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

「你……最近怎么了?有发生什么事吗……?」吴易然小心翼翼的提问,他有种不是在跟自己亲弟弟讲话的感觉。

「没事啊。」吴宥然淡淡回了一句。

「那你……为什么要变成这样,为什么要把爱笑的自己偽装起来?」

吴宥然猛地一震,双目微微瞠大,但肢体没有任何表现,依旧沉稳的令人害怕。

「是不是我又做错什么了?还是我说错什么话?还是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吴易然看着又开始焦虑起来。

「哥,没事,你冷静,不是你的错,和你没关係。」吴宥然面对吴易然无奈又安慰的说。

「真的吗?」

吴宥然知道吴易然最近焦虑的严重,时时刻刻像是绷紧的弦,任何一个人松手或背叛都能让他焦虑致死,他当然不能在这时候又说些什么让他担心。

「真的啦。」第二次,他真的快要无法再编造谎言,好想就这么倾诉所有不甘,好想卸下偽装出来的所有坚强。

儘管这本就不该是他要承受的。

看着吴宥然始终不承认,他不相信吴宥然自己没发觉自己的改变,绝对是隐藏起来了。

就算再怎么逼迫,恐怕吴宥然也不肯说出,吴易然只好作罢。

「听说你这次考试有进步?」吴易然问。

「嗯对啊,校排五十,我想考高中,所以要更努力一点才行。」说到这里,吴宥然总算绽放笑容。

「不会的问题还是可以问我的。」易然轻哂。

看吴宥然一脸迟疑,像是想触碰却又小心翼翼,吴易然终于忍不住说。

「我不是以前那个我了。」

「喔……好。」吴宥然怯懦的点了点头,依然对他的改变不可置信。

应该说,两个人都变了,都各自为了一个人而改变。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正在痊癒的路途上,但好像步伐愈渐平缓,不再崎嶇难行,偶尔一阵狂风将他吹落山脚,然后死了一遍又回到起始点重新来过,反反覆覆,他也攀爬了数千数万遍。

三年了,终于要好起来了吗?

吴宥然回到房间,将门锁好,注意着外头再无动静后,便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从书包拿出被撕毁的破烂的课本和散落一地的文具。

课本考卷无一倖免,不仅被泼上餿水,甚至被硬生生撕毁成白花花的碎片,几乎无法拼凑起完整,还被麦克笔画上令人厌恶的秽语,人身攻击到脏话三字经都有。

吴宥然看着看着眼眶含泪,却默默的将课本的残破碎片捡起,拿出胶带细细拼凑,然而眼泪却无法控制的不断滴落,整片被泪液渗透。

他愤而站起,把桌上的一排书本扫掉,掉落至地面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像是他的心深深撞进石头里,很沉很沉,碎的乾净,碎的彻底,留下来的是悠长的恨意。

然后拿起桌上唯一的铅笔,摊开一张揉皱的纸,用力的把所有恨意写到纸上,那些所有对他的恶言,全部抒发至纸上,然后再一笔涂满黑色,好像这样就能消除怨气。

他不能哭,如果连他也崩溃了,家里就真的没有支撑了。

他跑到床上裹着棉被,耳里塞入耳机,和易然相同的是,他们都用音乐阻隔外界所有吵杂的干扰。

这会是最后一次……他这么祈祷着。

一个一如往常的清晨,吴宥然骑着脚踏车到学校,经过了早餐店买早餐,令人愉悦的是,老闆今天心情异常的好,还帮他的蛋饼多加了一颗蛋。

教室在遥远的四楼,每天早晨体力活的爬了四楼,却在踏进教室的剎那被眼前的一切震慑。

所有人围聚在黑板前方,本该是墨绿的黑板上写了斗大的字,旁边画满了刀子、枪枝等危险物品,一群人嬉笑着,神气嚣张跋扈,手上的各色粉笔为黑板增添了顏色,可看在宥然眼里却是无尽的黑。

吴宥然的爸爸是杀人犯

他松手,手上的早餐掉落地面,里面的红茶汩汩流出,像是殷红的血,像那天落了满地的红,沙漏里的生命也这样随之流失。

一转头,佈告栏上钉满了格式字样,还用吴宥然的黑白证件照当作监狱囚犯拍照,上头大大写着:

这种人就该被逐出社会

吴宥然是杀人犯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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