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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千阙歌(二)(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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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清吗?你病成这样子,你死了,他会记住你?”

他摇撼她的身躯,齐玉露那么瘦,一脚便绊倒了,绳索一圈一圈把她缠住,齐玉露喃喃地说:“孟虎,你疯了,你是真的疯了……”

“别怪我!你今天就是要跟我走,”小武一边缠绕,一边落泪,“你别废话了!和我走!我就想你现在和我走!我们去看海!”

齐玉露迷蒙的视线里,乍然出现一道黑色的身影,手持长物,肢体呈现熟悉的伛偻。

“爸!”齐玉露大喊,“别过来!”

小武却先于她的嘶吼开始了动作,他红了眼,像是饿兽看到了猎物:“找上门儿来了?”

齐东野挥着生锈的钢筋,扑火一般勇往直前,风吹着他的雪鬓,这一天,他等了太久:“老徐!我给你报仇了!”

小武一阵嗤笑,眼白翻滚,任他将自己扑倒,一老一少倒在雪地里,衣襟上,沾满了细碎的麦苗。

“去死吧,老东西。”

生锈的刨锛儿了贯穿了齐东野脆弱的脾脏,他大声地呼吼,用尽所有的力气:“玉露,爸给你赔罪了,爸要到那边儿找你妈去了。”

一场徒劳无用又必经的献祭草草结束了,他捂着胸口,渐渐断了呼吸,小武狠狠朝他脸上踢了他一脚,为他瞑了目:“装什么假惺惺。”

齐东野歪斜过头,无力地躺在地上,隆冬的寒气如骨附蛆,那是多少年前,年幼的齐玉露也曾感受到的冰冷。

“不……”齐玉露匍匐在地,死命地挣开绳索,她清晰地看见父亲的指缝里,沾满血与泥,掌心,皲裂着,像夏日干涸的河床。

齐东野尸体里的血正一点一点弥散开来,那味道的腥膻和色彩的鲜艳让他灵魂深处一阵悸栗,小武迷恋地盯着,一把抽出他胸口的刀,粗钝的刃滴沥着血珠,一刀一刀地再次劈砍下去,像是要完成某种仪式,非要皮开肉绽不可。

平原上,忽然一声枪响。

小武胸口中弹,倒在地上,他挣扎着,口角里流出浓稠的鲜血,好像要说些什么,可是终于还是死掉,脸上挂着幽微的笑,和那天齐玉露梦里冰河下冻僵的表情,毫无二致。

手中短猎枪的枪膛还发烫,齐玉露轻轻放下,恍惚着,又分外轻松,就好像她早在梦里就把他杀了一样。

一切发生得那么快,电光火石似的,明明刚刚还是歇斯底里的三个人,如今只剩她双手空空,伫立在风烟四起的旷野上。

\\

郭发借来杜建树的车,后座载着白康宏和曹微,顺着枪声的方向,一路进发,车轮驶过坎坷的路,终于来到一片雪原。

齐玉露在野地里跋涉,腿完全不听使唤,三步一摔跤,两步一歇气,头上流满了血,她的眸光凝滞,久久地跪在地上,半仰着头,阳光被雪地折射得那么刺目,她痴痴地想着,这片麦田,在越冬返青过后,隆起一片幽幽的青纱帐,该有多么翠绿迷人。

郭发跌跌撞撞地下了车,奔向齐玉露,他万分惶惑,这一次为什么她又在场。

“你又骗我。”

齐玉露神志不清,眼神涣散,身上并没有什么大伤,襟前染了很多血,嘴里一直念念有词:“小武……”

他不敢靠近,却又停不下脚步,脑海中联系起过去她说过的种种——有一次,她曾提到过她有一个弟弟,可后来,这个神秘的弟弟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了,像个只挂在嘴上的幽灵。

齐玉露望着他:“是你吗?郭发。”

郭发迟疑了一瞬,却仅仅是一瞬,随后,他便看见了她手上的那枚金戒指:“你狗日的原来喜欢这只。”

“我很贪的,两只我都要。”齐玉露伸出手,知道他的口袋里,今天一直放着另一只。

郭发弯下身子抱她,露出脖子里的十字架,这一次,看起来不色了,摇摇晃晃,闪着温柔的银光,像是触手可及的救赎,齐玉露轻轻地握在掌心里:“你记住,那些不重要了,我爱你,是真的。”点水般的一掠,血腥气带着三分苍凉,所有的疑问都被堵在这一吻里,郭发闭上眼,听见她在耳边轻轻地说。

白康宏站在离两人几步之遥的地方,报了警,叫了救护车:“郭发,别再动她了,她要不行了。”

两具尸体横陈在落雪的麦田中央,太平迎来了新的黎明,他和她相约的信念,就要到了。

旁边,有火车呼啸而过,好像劈开她灵魂的中央,一切都迟到,一切又都刚好,但归根到底,一切却都已经来不及,齐玉露夹在时间的裂缝里,有些喘不过气。

“郭发,我再问你一遍,要是我死了,你怎么办?”齐玉露睁开眼,执着地、幽幽地发问。

郭发这次不再逃避,大胆跳入她那悲壮而浪漫的假设里:“你死了,我把你的骨灰纹在我胸口,纹在我的刀疤上,我永远记着你,永远想你。”

“孺子可教也,”齐玉露太喜欢这个回答,这比那庸俗的金戒指和肉麻套路的表白都更打动她的心,她瘫倒在他怀里,闻到那久违的汽油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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